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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診療室並不像想像中如此的白,醫生和我的座位是直角的。醫生的聲音像一團黏稠模糊的東西,而且在我聽來極盡笨拙。我好想睡,沒有多餘的力氣裝飾表情。醫生的眼睛好誠懇,不知道當他突然少了顆眼珠之後還能不能如此誠懇……?我的左邊口袋裡還有把小刀,隨時可以輕易的試試結果如何。我突然想起小頻果說,詢問別人意見很重要,是種禮貌。


於是我開了口:『醫生,你的眼睛很誠懇……』


他停下忙於製造某種語言的嘴,看了我一下之後說:「謝謝,不過我們現在的主題是……」


『醫生,你的眼睛很誠懇…….』醫生似乎沒聽見似的,於是我又重複一次。


醫生終於真正停了下來,眼裡誠懇帶著疑惑。


『醫生……我的口袋裡有一把小刀……因為你看起來太誠懇了,我想,能不能讓我將刀刃刺進你的眼球中……然後觀察你是不是還能那麼誠懇……你的意見如何呢,醫生?』


在我說完話之後,醫生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於是我低低的笑了起來。






II

我看見右手上有個被小木刺刺到的痕跡,我用小剪刀挖開那個地方,覺得有點想吐。這應該是真實的才對。






III

有手正在撫摸我,粗糙色情的。他摩擦我的陰部還有乳頭,把臉靠近我的耳邊,吹著氣,用舌頭舔著耳廓。我十分想睡,卻不得不醒了過來。為了不發出聲響,他常常以各種奇怪的姿勢進行,我的大腿及臀部有抽搐的感覺,可是很可恥的,這種情形之下我也有了反應。有殺意在腦子裡蔓延,可是情欲比殺意更快佔據我的思考。我想要殺了自己,也想殺掉讓我如此痛苦的人。


這些常在生活中忘掉,在人群之中,我是個如此正常的人。只有某些特別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根本不是人,只是個物品,不會有任何人在意我的死活。我並不常問,為什麼是我。但是我總覺得,或許我該問一下的,儘管沒什麼作用。


我看過好幾次夥伴陷落情感威脅時的困境。半夜裡被吵醒的時候,正睏著卻不得不睜眼。可我沒有半次跳出來說些什麼,儘管我知道那是如此的不合理。父母的,不,要精確的說也可以只說成是父親的愛,永遠都似乎只有那麼一點,而我們必須用盡全力,貢獻身體,甚至將靈魂拆解,才能獲得那一些什麼。我拒絕稱那些為愛,那不是愛。


甚至我想著,當走投無路的時候,把消息賣給以情報賴以維生的Z。但這麼一來他就太可憐了。曝光之後所將被牽扯到的人就太可憐了。這就像強迫別人面對事實一樣。不知道就不會痛苦了,不知道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賴以表象維生,就那樣吧,什麼也沒有。今天世界也一樣如此的和平唷。


可是這樣一來,我就沒有立場了阿。被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的這個世界整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就算起了一點想報復的心理,還處處為了那些著想,嚷嚷著,這樣他們就太可憐了阿。那,誰來可憐我呢?


洗澡的時候突然起了想細數身上傷痕的念頭。從頭髮開始,髮旋的地方曾有過被緊抓著,藉以拖動自己身體的紀錄。因此在沐浴或是於理髮廳整理頭髮的時候,只要被稍稍用力的扯動,就會感到似乎被用力拉扯般的疼痛。左眼曾被飛越的香菸燙傷,偶爾會有陣發性的抽痛,兩眼之間的視力差也越來越大。後頸的地方曾經像棉塊一樣被用來熄滅香菸,以及右邊大腿那如掌心般大小的疤痕,黑黑醜醜的,像個黑洞一樣,每看見一次,就讓我善良的意念被吸入一些。


我的手上,有許多細小的痕跡,有的是點狀的,有的是細長的,有的是自己做的記號,有的是在陷落的時候被印記上去的,有的還記得,有的早就被遺忘,有的很深,似乎可以深到我的靈魂之中,有的很淺,像與生俱來的,身體中的一部分。


我擁有的一切,不在死的地盤裡,不在生的吶喊裡。


我不怕死,因為我沒有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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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ath032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