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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也可以說。這幾天聽著踢基被可,買了櫻桃幫的CD,張懸真的聽不膩。其實踢基被可的紅色CD更適合放在櫻桃幫的CD盒中。櫻桃幫的黑色CD太明顯的暗示。看了村上的舞舞舞,陳雪的陳春天。大舅舅死掉了,不能再跳舞了。有人一直在敲門,不要敲了但我說不出口。不想說話的時候連什麼都不想說,你能不能懂。所以要寫下悲傷的時候在做些什麼真的很難。但我不知道在悲傷什麼。悲傷是什麼。(你一直反覆問著你又是什麼)。什麼
都不是這裡什麼都沒有。


好就讓沮喪結束無止盡的繁殖。從這兒開始才是嘮叨的正文。


上星期大舅舅過世,過世之前被小舅舅打了一頓。大家都以為是小舅把大舅打死的,後來解剖的結果是吸毒過量致死,和Nirvana的主唱Kurt Cobain的死法一樣,但是一點都不浪漫,也沒有槍。辦了最便宜的喪禮,沒有任何朋友來祭拜。


和表弟被吩咐到時要爬要哭,但我們前晚試了下發現一點也哭不出來。說了一堆鬼故事嚇表妹,然後也被嚇回來了這樣。


大舅頭七前晚在表妹房裏玩接龍玩到凌晨三點才睡,但那時已經算是頭七。小舅不敢一個人睡在三姨的三樓客房,於是跟我們一起擠同一間房。三點多終於有睡意襲來,吩咐表妹就寢之前把冷氣關掉電燈關掉。


表妹整晚沒睡,等男朋友的電話。早上鬧鐘響亮的叫了許久,五點半。表妹趴在電腦桌上睡著了。叫醒之後她說,昨天晚上好恐怖喔,有人敲門,衣架還自己掉下來。小舅看起來也很害怕。


忘了提起一個遠房親戚的小兒子,他也和我們擠在同間房裏,為了陪小舅。他們都是台中人,只有我是高雄人。從十一點講笑話鬼故事講到兩點半。台中人都那麼喜歡講黃色笑話和冷笑話嗎?高雄的冷笑話比台中進步多了,他們現在流行的笑話是我們半年前流行的過時笑話。可是那時候的我好像很好取悅,笑的要命。


問了遠房親戚小兒子他大哥的近況,才發現原來也是因為涉及毒品正關在牢裏。我總以為在眼前的是大哥,而小兒子不知道到哪去了。畢竟差別實在太大,我有那麼久沒見到他們了嗎?以前那個小胖子娘娘腔長高了,身材整個修長起來,說話的口氣語調還有選擇用語,完全變了個人。聲音變的低沉許多,臉上的表情髮型看起來多像他們那兒特有的”社會人士”。聊了近況,他說他剛結束禮儀人員的工作,所以來幫忙大舅的喪禮,能省則省。加上他與大舅和小舅都有幾年的感情,做個誠意幫忙一下大舅的身後事。


隔天一大早,到靈堂去進行儀式。總負責人特助是一個年紀大約三十中旬的婦人,身軀微胖但給人親切莊嚴的感覺。她站在靈堂外頭佈置長桌,問我們需不需要擺設禮金簿(不知道是不是這麼稱呼的),那時大姨還未到,三姨因為金錢的問題有點不高興一直都不說話,我的母親哭的不能自己,四姊妹就她哭的最凶,於是二姨開了口,說大舅生前一直是渾渾噩噩,交的朋友也都是些毒蟲,現在發生這種事情,那些毒蟲朋友們也都跑了,誰還敢來祭拜?


特助看了二姨一下,沒有多說什麼但也沒有輕視或其他不該有的情緒。喪禮前要先替大舅”餵飯”,是小舅去的。還有化妝。然後有一次進靈堂後頭瞻仰遺容的時間。”餵飯”之後有一次誦經,誦經之後大姨才趕到現場,她拿了一顆肉粽給阿嬤,但阿嬤怎麼吃的下。我看見三姨的表情變了一下,沒有正眼看大姨。或許是因為大姨老是嚷嚷著沒錢,這次喪禮也只十分勉強的拿出兩萬元吧。


後來是又一次的誦經與再一次瞻仰遺容的機會,但我一直很不能接受誦經的時候和尚(應該叫師兄嗎)居然唸到停頓,本來心想那或許是正常誦經中的小停頓,但他也停太久了,甚至是我們雙手合十迎送師兄師姐走出靈堂的時候,師兄的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在那整個氣氛之下,那種表情真是十分的”欠揍”(請原諒我的火爆情緒),十分的不合宜。


再來誦經之後我們一個接著一個進去看大舅最後一面。這或許是我這輩子頭一次看見沒有生命跡象的人。大舅的臉是消瘦的,打在臉上的粉底讓他的臉看起來更加蒼白,像結了一層霜一樣。嘴唇是紫黑色的,彷彿有些沒拭去的血漬留在唇邊。就像常聽見的說法,好像只是睡著一樣。很安靜。在整個喪禮上頭,我不禁想著,一個有生命的人死了之後,就僅僅是這樣,什麼也無法改變,什麼也做不了,原來死亡不能確實的改變什麼。


後來再一次的休息和再一次的誦經。樂隊只有三個人,聽說原本是七個人,但為了省下一點錢,向葬儀社人員說明了之後於是改為三人。其中一個中年樂師,長的好像電視上的張菲先生,但他的眼神中有很落魄的味道,讓人想到收攤之後的菜市場,髒亂且鼠輩縱橫,陰暗佈滿雜臭。


在誦經過程中,有時樂音稍緩,大姨的哭聲便頓時更加慘烈,整個靈堂中都是大姨那悽利的哭聲。作為後輩的實在不好說些什麼,但總令人有種作秀的感覺。大家非常擔心阿嬤會承受不住看見大舅靈堂並身處其中的場景,大家都知道阿嬤是最疼愛她的兩個兒子的,儘管他們都是大家口中的不成材。我也跟著擔心起來,畢竟那一聲聲一句句由音響撥放出來的歌曲,有多催人啼泣淚下。但在那姊妹兄弟之中,阿嬤看起來最為鎮定,當她聽見大姨哭的如此悽烈,還出聲給予安慰。


看著大家一個個哭的眼紅哽咽,我面無表情環視著靈堂中的擺設,心想這究竟是多少人使用過的設備,以及大舅的遺照,西裝筆挺而端正。當下我以為我是其中最為無情的一個,沒有半點悲傷難過,沒有一滴淚水。表弟正坐在我身旁,我想起前晚還跟著他一起嚷嚷著哭不出來。他確實沒有哭泣,只是看著前方。後來我想著當我因為種種原因而過世之時,姿婷會不會為我流下眼淚。我在腦海裏描繪猜測著她聽見消息時的反應,就僅僅只是想著,便不能自己的哭了出來。


我為自己感到悲傷,在大舅的靈堂上。表弟轉過來看著我,似乎有點驚訝。我只能狼狽的將臉轉開。我想像著自己的喪禮,應該也像大舅一樣沒有多少人的小小喪禮,靈堂之前坐的是姿婷,柏慧,還有幸茹。愛湊熱鬧的詩涵應該也會到場,但我不希望她來,不因為我們有什麼過節,而只是不想成為她將來轉訴給他人時口中的主角。


卉婕和怡珊應該不會到場,儘管我們之間還有些故事可說。但在人心善變之下,我們早就失聯。楊瑞會不會到場,我一直希望你能看見更加美好的我,而不是這個世界中的我。仔仔你會不會到場,還記得曾經問你,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哭,你只是揉亂我的頭髮,叫我不要亂說,可是當我真的走了之後你會不會哭。我好像一直問著別人會不會因為我的離去而哭泣,似乎用你們的淚水可以將我載往更加美好的地方。


大姨的哭聲還是偶爾的驚醒了我的腦內妄想。好像正想著我的未完成小說,還有遺書的內容。再來是向大舅致意敬酒(但應該是水),兩位禮生站在禮桌兩旁,指引誰該向前誰該回坐以及敬酒的動作。左邊是一位身材和特助相似的男人,年紀大約三十出頭。右邊是一位年輕男孩,大約二十幾歲,眼神漂浮不定,令人感覺十分輕浮不愉快。表弟在休息時間問我,你覺得他當你老公好不好?我皺了下眉頭,這不是個適合在這個時候發問的奇怪問題。


「他的眼神太飄,我不喜歡。」我說。

「會嗎?可是他很帥耶。」表弟。

「喜歡你去虧阿。」

「靠,我又不是gay。」

「不是就好。」

「你的眼神好賤喔。對了你以前還罵過我娘砲。」

「什麼東西?」

「你以前罵過我娘砲。」

「有喔我忘了。」

「幹,罵人罵一罵自己都忘了喔!」

「幹,娘砲就娘砲還怕別人說喔! 」

「……你好賤喔。」

「賤就賤,我又不怕你說。」

「ㄟ可是我真的覺得他不錯阿,而且當禮儀人員不是都薪水很高嗎?」

「可是他的眼神很飄,感覺很輕浮不穩重。」

「你又知道了。」

「看就知道了阿,趴數這麼低,難怪交不到女朋友。」

「你好賤喔。」

「你好娘喔。」

「…………」


在不了了之的對話之後,特助問我們誰要拿雨傘誰要拿幡旗誰要拿靈位。我想有點參與喪禮的實感,於是說了要拿雨傘。表弟跟著說要拿幡旗。最後特助說大舅沒有小孩,還是由他的兄弟拿靈位比較好。於是小舅戰戰兢兢的跟著師姐去另一個地方端取牌位,我和表弟也跟著去。靈位擺在一個鐵皮搭起的長條走道下,由師兄念經之後轉放於竹籃之中。我撐起黑色雨傘遮住大舅的牌位,表弟拿著幡旗跟在我們身邊。


回到靈堂之內,大舅的棺材被抬到大廳,小舅擔任封棺的工作,拿著鐵鎚在棺材的四個角落輕敲一下。再來阿嬤要拿起柺杖,敲一下棺材的頭部(或是尾部?),說是教訓孩子比長輩早走的不孝。然後禮儀人員將棺材抬出屋外放入禮車當中,我也跟在小舅身邊拿雨傘幫牌位遮光,表弟跟在旁邊。



靈車的位置類似四人座,司機坐在左前方的駕駛座上,有位師姊坐在司機右邊。我們在後座,小舅在我的左邊,表弟在我的右邊。最後面是加長的車尾,大舅的棺木就放在上頭。師姊吩咐小舅,過橋的時候要喊一聲:哥,要過橋了。一路上我昏昏欲睡,應該是前晚太晚睡的緣故。表弟看我快睡著的模樣,一直盯著我看。小舅捧著竹籃,竹籃裡有小香盆和靈位,香盆上的香有時也會飄到鼻間。前座的師姐一路上直講著手機,大聲的和同事商討「生意」的事情。有時也和司機說說笑笑。


我感到非常不悅。或許我們要求的是最便宜的喪禮,或許身為禮儀人員對於人的死去以及喪禮的行程已經看破已經看膩覺得沒有什麼,但是身為一個禮儀人員,在往生者家屬的面前,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好,也該有所莊嚴,而不是淺薄的不當一回事。


到火葬場之後,表弟說那兒離東海大學很近。我還是拿雨傘護著靈位,表弟拿著幡旗,我們進入準備室。在進入準備室之前,我的雨傘被特助收走,換上大舅的遺照。遺照的重量很輕,不像我以為的那般重。再來仍舊是一連串的誦經。


接著誦經之後到火葬室,大家手拿著一支線香,向大舅的棺材膜拜。要將棺材送進火葬之前,總負責人要我們說:如果火來了,魂就要快點走開。然後我們將手上的線香置於棺材上,雙手合十送走棺木。


回程的路上,我們將早先每個人都拿著一包的紅包袋丟棄。紅包是早上在三姨家中給的,裡頭裝有一種不知名的草、鹽巴還有白米。回三姨家之前,繞到一個遠一點的路邊「過火」,一堆馬陸在地上爬阿爬的很驚人。之後回三姨家用符水洗洗手臉。又到外頭吃一頓大餐去去霉氣,但那大餐只能點最便宜的。我吃了冷筍沙拉。一直聽著表弟說他同學們的愛情故事以及他的一些內心話。


兩點和母親坐客運回高雄。我看完村上的舞舞舞,接著是駱以軍的第三個舞者。MP3一直沒離開我的耳朵,有蘇打綠自然捲蔡依林信樂團五月天周杰倫張懸和王菲。舞舞舞不知道怎麼搞的錯字及缺陷比平常多了許多。像是戀愛,寫成變愛。肚子餓了,寫成肚子餓子。為了,或是因為,只寫了個為字。上下引號只出現上引號或下引號。應該分段的地方卻連在一起。最後一個句子裏「………………嗎?」寫成了「……………………馬?」。看了真是不禁生氣起來。最後,MP3真是好東西,可以讓人不受打擾。


回家之後一直好想親眼看見自己的死亡證書還有靈堂,是不是死過一次之後才能重新開始呢?在死亡之後重生。


2006-08-12 08: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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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ath032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